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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975-1978年間我與作曲家楊三郎常有往來,常約我到他家喝杯咖啡聊天,兼教我一些音樂與Jazz的一些理論,我幾次要他寫點音樂生涯回憶,最終留下這一篇文章。

    台灣歌謠作曲家楊三郎回憶錄

    以【望你早歸】得到信心

    民國34年,戰爭勝利台灣光復,但樂師們還不能隨時找到工作,大都在做雜雜碎碎的小演出、跑街頭,可說沒有正歸組織的好樂隊,我想幾次改行從商,35年中央廣播事業管理處(後來叫中央廣播公司)接收台北放送局(後改組為中國廣播公司),前輩呂泉生先生擔任音樂組長,我組樂隊加入,當時每週一次的閩南語歌曲之播出都很缺少資料,因此公司決心辦月刊,每月在裡面發表一曲新曲,並鼓勵樂隊也創作,我無信心,因受呂前輩極力鼓勵我才開始,第一曲就是望你早歸,歌詞由隊裡鼓手那卡諾先生(本名黃仲鑫)負責,也是他的處女作。歌詞內意附合戰後民心懷念家人被日人迫到南洋當兵的親人早日歸來而受到好評,就此我才得到信心也被肯定。

    因要宣傳新歌大動腦根

    民國35年,歌曲雖然發表,但還不流行,我了解新歌必定有宣傳才能流行,左想右想,想到大廠商必定也想廣告,我們此種廣告太經濟可能同意,我才先做好廠方的宣傳歌曲,後面加上自己的歌曲成為歌本,不要錢,只希望他們印贈歌本,我負責替廠商做宣傳為條件,然後組三、五人為一小隊之演唱隊伍,於每晚在熱鬧的地區地上做舞台演唱賣歌本,這些錢才做隊員的生活費而我得到歌曲的宣傳,如此連續二個月後果然效果了,每晚時間到,聽眾如山如海,那時心理的感受是用筆難得形容的。

    餞別宴中譜出【苦戀歌】

    民國36年初春,廈門的羽衣舞廳到台北來聘樂手,只叫小喇叭去和本來的舊有的樂團參加,我僥倖被看中,再數日後就要前往,親友那卡諾和歐陽忠兩先生在餐廳(中山堂餐廳)為我餞別時,那卡諾拿出一首失戀的歌詞託我出發前為他譜曲,可能寫他自己的境遇,隨著坐在旁邊的歐陽忠先生問道:「為何台語曲中沒使用Fa及Si兩個音呢?」對音樂是行外人竟然會問此門題來我就感到興趣才答:「我們中國傳統旋律只用五個音,俗語說你是『五音不全』由來在此,用這兩個音易導至別調式失去中國古有旋律,也會旋律洋味化,但處理得妥也可以使用,洋曲裡不只這兩個音,甚至歌調中應該附帶之半音及各音之上下鄰接半音,只要懂得用法,和弦連接處理的好,都可以使用,過去台灣歌謠裡小看此兩音,可能不願意離開中國的傳統旋律太遠之故吧!」話到此我就在現場特別強調Fa、Si來譜成「苦戀歌」,小有破傳統的寫法,想不到以示範而作的曲,廈門回來時已大轟動了,也許歌詞做的白,旋律簡單易唸,特別是歌仔戲中如有失戀戲,少不了借用「苦戀歌」旋律。

    開發表會喜逢名作詞家 周添旺先生

    民國39年秋天,以中國人的我,第一次有機會踏上台北中山堂(改建以前叫公會堂)開私人發表會而感到萬分嬌傲(日據時代絕不許民間租用,特別是台灣人) 。光復當時歌唱人材很缺少,有受過正歸教育的人,對流行歌曲尚有偏見不太願意唱流行歌曲,如此情形下發表會多數起用酒家女(服務生)來訓練,時到她們也有顧客捧場,真是當育花圈如山,場面熱鬧,座無虛席,可說辦的相當成功。只是發表會第一天,司儀為替我捧場,向觀眾說,楊三郎的歌曲不像那種無深度而粗俗之賣肉粽、收酒矸之類的歌曲而失言而發生麻煩,後來我才去道歉了事。發表會第二天,為發表會缺少資料而使用周添旺先生之舊有歌詞作新調子演出(包括「觀月花鼓」「落雨天」及「異鄉夜月」),落幕後周添旺先生親自到後台來,當時心內有數的我,連連底頭賠罪,周先生才說:「我不是進來計較此事,免客氣。」想不到他不但沒生氣,反而鼓勵我,要我有機會多多合作,我很感激周先輩愛惜年輕人,就此我才找到作詞者,真是喜逢好搭擋,馬上請他上茶室聊了半天。

    生來不逢時 後悔學音樂

    年輕時愛好音樂不聽父母反對獨自遠渡日本學一點東西回來時,時代已變了,高興光復能回祖國,但我對語言方面必需重頭學起,想教音樂嗎!必須教一些聽懂台語學生,如說作曲嗎!只能作台灣歌曲,當時著作權法又沒辦好,所作的曲只看人家任意使用,無形財產並無保障,好得自己滿足民眾都在唱自己的歌得到安慰,真正一生中並沒有以作曲得來的財富,十年前能夠決心改行經營農牧場養豬養魚,始能生活安定不必為工作東走西奔,雙親去世後才深深體會他們之心而後悔當時不聽其言。

    心理上受壓力之下完成【秋風夜雨】

    民國43年秋天,周添旺先生帶來乙首歌詞要我特別用心而作,我看完歌詞果然與眾不同,有使人詩情畫意之感,使我十分喜愛,決心想作一首比較有深度而脫俗之曲,過程中好幾次寫好又撕破,浪費不少稿紙都還不能滿足自己,有時富有爵士味,亦有太東洋化,有時作成太中國小調而覺得不適合歌詞,本來寫成乙首歌曲不超過乙天,但作【秋風夜雨】已整整費了一個星期尚未完成,此時才悟到作曲不得有受壓力及太多的要求,才不會有種種的躊躇,方向掠不定,難以完成。結果在中秋夜和內人遊玩碧潭時得到靈感,以突破的寫法,以旋律轉調處理,回家後不到兩個鐘頭就完成,周添旺先生也很滿意,但發表後二、三年後才始漸流行,周先生常說:「大隻雞慢啼!」。

    以兩杯咖啡譜成【思念故鄉】

    民國43年夏天,我帶領黑貓歌舞團在高雄公演時,嘉義革新話劇團來託我為他們作一首舞台連續劇【戰火燒馬來】之主題曲,詞是該劇導演姓顏所作,後來周添旺先生有根據原曲另作歌詞 ,我團內共有五十餘人之大家庭,我沒一處安靜的地方可動筆,才到附近一家咖啡廳叫了一杯熱咖啡,靈感一來馬上動筆,差不多過了二個鐘頭,有一位服務小姐來說,先生咖啡已冷了你還不喝?我覺得不好意思再叫一杯,這時候趕快脫稿完成【思念故鄉】。此曲全是靠革新話劇團到處上演唱紅的,作此曲得來四個大木箱做演奏台也做軟景箱,因為對方是大木材行之老闆。

    豔福惹來禍端又失職

    民國28年時20歲,學藝期滿離開師門,初次找到工作是日本三大少女歌舞團之一的東京少女歌舞團,老闆是東京的老大哥服部出資創立,交由名舞蹈家鈴木康義為團長帶領,並且還遣四、五名保鑣在團監視五十多名之舞孃小姐,有禮無體的日人,洗澡不分男女共用一池,一收幕就爭先恐後走進浴室跳進池中,初時我不習慣,看見女生進來就害羞不敢站立走出浴池泡在池中,因水熱泡久全身呈紅色,頭昏不省人事,才被同事救出,成為大家茶前飯後之笑話。過了不久就常有小姐親切的幫我洗衣,也有默默送罐頭私菜等,演出時間輪到她出台時向我目送秋波,對男女之事雖算是笨幾分知道是在示愛,但想到老闆是老大哥,自己又是遠方而來之出外人,恐惹禍端生出麻煩,不敢領情,不曾與任何一人約會,戀心初開純樸熱情之少女們,有一天集中談心時坦白說出心內之話,才知到互相自作多情單戀同一男性而擁抱大哭,事傳至上方查明之後,以影響演出,我因此被開革了事,真是倒楣,卻也算是豔福不淺。

    公園裡驚遇巨型流鶯

    民國29年冬天,時21歲,我在東北哈爾賓市元祿夜總會工作,時常在下班後到公園去靜坐,吸收新鮮空氣及撿討今天的工作上之得失,有一天在公園內大樹下吸煙休憩時來了一位如黑金剛巨型之洋女,她穿了一件黑色長毛之獸皮大衣,先以俄語向我借火,事後下坐在我旁邊,再次以俄語對我一直唸唸不停,我不懂她在嘀咕什麼?搖手用日語說我聽不懂,她才以不標準的日語問我玩不玩,同時拿開她的大衣,將我包在一起,說如此才不會冷,並開始亂摸,未曾碰到女人的我,全身血液沸騰心臟如要爆炸,瘦小的我一旦被巨無霸抱著就動彈不得,如被猛獸抓住十分害怕,耳邊聽見她說二十塊錢,二十塊錢以外全部聽不懂,突然想到她是要錢,才說「我拿錢我拿錢!放鬆我放鬆我!」給她二十塊錢後才跑回,後來聽大一輩的人說,那些俄國女人是該國起革命時越過松花江來此定居的舊俄國之皇族及宮吏之後代,為生活困難才走上做夜鶯賣身之路,可憐的她們有時零下十數度之酷寒也照常在那裡叫生意,但動情歸同情,不可和她玩,染著國際梅毒是難醫喔!從此我不敢在夜裡去公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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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天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